转自教主同学的校内。因为隐私原因不能贴地址，就放一段转载许可的聊天记录~~

Rainy 20:42:21
看着有点想哭
Rainy 20:42:25
能转载吗？
杕杜 20:42:32
就是啊。。可以呀
杕杜 20:42:41
呵呵
杕杜 20:42:45
转吧

高中最好的朋友之一，灰常有才的才女。她的父亲，于3月21日，写下的一篇对已逝父亲的怀念。

另：除非取得原作者许可，此文严禁二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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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生前喜爱兰花，家里的露台是他的兰圃，一年四季，两百多盆兰花在这里生长。我不懂兰花，听父亲说，这两百多盆兰花大约有近百个品种。每次暑期回家，总能看到父亲在露台上侍弄兰花，兰花幽雅素淡的香气从他手指间溢出，然后飘逸在空气中。寒假回家也能看到有个别的兰花吐蕊，虽然没有夏天的盛况，也足以使冬天的露台变得温馨。父亲说，这些兰花多数是在春天和秋天开放的。我常年在外地，只有暑期或寒假才能回去，所以，并没有见到这些兰花最繁荣的盛景。

父亲离休后的头几年还常常参加社会活动，多数其实也就是应景而已。他最热心的是保护开发越溪河风景区和石城山森林公园，大热天下去搞规划，拍电视。我们都不支持他，上山下乡的活儿应该是年轻人干的。后来在我们竭力劝阻下，他推辞掉那些社会活动，开始在家里养兰花。

兰花历来被视为文人之卉。但在我看来，父亲不算典型的文人。解放前他曾参与组织川南农民抗粮暴动，曾枪杀过国民党特务，还曾受党指派混进黑社会组织哥老会策反，解放后又带着武装工作队下乡征粮剿匪。这些都不像文人干的勾当。不过，父亲爱好中国古典文学，喜欢古诗文，尤其喜爱杜甫、汤显祖和郑燮，早年从事地下工作时教过书，办过小报，写过诗文，可能正是这样的爱好和经历，使他对兰花格外钟情，从养兰、品兰、赏兰中收获了内心的愉悦和精神的满足。

父亲的生活十分简朴，不沾烟酒，也不打牌下棋，真正的爱好就是读书、登山、游泳和养兰花。到了晚年，登山游泳力不从心了，读书看报也得拿着放大镜，就只有养兰花成为每日的功课和主要的乐趣。

父亲一向身体极好，从少年时代开始，坚持每天清晨下江游泳，即便寒冬腊月风霜雨雪也从不间断，离休之后还坚持了好些年，后来我们反对，加上医生禁止，才不在江里游泳，改为在家里洗冷水澡。

2002年底，我突患大病。2003年春天的一个清晨，父亲像往常一样洗了冷水澡，坐到沙发上系鞋带时，突发脑卒中。送到医院抢救脱离生命危险，但病情依然严重，就此开始痛苦的漫长治疗。当时我也刚出院，又正值“非典”，无法长途旅行，只能在心中祈祷。“非典”后想回家探望父亲，但一直举棋不定。犹豫的原因一是担心父亲见到我的情况会加重病情，二是担心我见到父亲的情况会影响我的康复。这段时间是我内心最灰暗的日子。

后来家里告诉我，父亲已经出院回家。暑期我终于踏上返乡之路。回家看到父亲实际上还在护理期，生活还不能自理，但他头脑清醒，精神状态很好，他能听懂我们的话，并能跟我们对话，我们却无法听懂他的话。这是脑卒中导致的言语障碍后遗症。他跟我们一道进餐，吃完饭后自己活动肢体进行锻炼。看得出来，他是那么期待尽快康复。这个暑期是我最开心的暑期，因为父亲的情况远比我预料的好很多。虽然父亲已经不能亲自料理他的兰花，但他每天还是会在搀扶下来到露台前，端详他的兰花。这个暑期，仿佛为庆贺父亲战胜了死神，露台的兰花开得蓬蓬勃勃，空气里充满了清雅的芬芳。再后来，听说父亲恢复得越来越好，竟然可以出门上街跟熟人聊天。我完全相信体质极好、意志坚强、乐观豁达的父亲已经迈过了一道生死之门。我甚至幻想下次见到他能跟他聊聊兰花。

忙碌中，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春天悄悄到来。2004年3月20日深夜，电话铃响，随后在话筒中听到了母亲哽咽的声音，她说：“你爸爸的病复发了，这次看来你得回来了。”这是母亲第一次因为父亲的病给我打电话。母亲是内心非常坚强的女性，早年在女子师范就读，后来参加部队，在川南剿匪，多次遇险。“文革”中，父亲成了“走资派”，被关进了牛棚，打断了肋骨，母亲也下放到远离城里的“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她一边劳动改造，一边艰难养家，那么恐怖的岁月也没叹息过一声。这次深夜电话中她的哽咽，使我有某种不祥之感。

这一夜漫长难熬，第二天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3月21日午后，我们赶到了医院。父亲躺在病床上，对外界已无任何反应，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曾经那么强健的身体如今已瘦得皮包骨头。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在我心中，在我所有的印象和记忆里，父亲根本不是这样子。医生说：“就等你来，告别吧。”

在呼吸机拆除的一刻，父亲张了张嘴，仿佛还眷恋着身边亲人的气息，也仿佛想表达对生活的难舍之情。我在这一刻心如刀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悲怆和痛苦。

父亲的遗体沐浴更衣后移往灵堂。消息很快传开。前来吊唁和告别的人络绎不绝，挽幛铺天盖地，花圈堆积如山。这些人中间有父亲的老战友、老同事，也有我和弟妹的同学、朋友，还有很多不相识的老百姓。我无法描述当时的感受和气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父亲的一生，虽无耀眼的色彩，却如他喜爱的兰花，素心惠质。

3月23日，父亲出殡。黎明，晨光熹微，送殡车队刚上路，突然天降倾盆大雨。车队开着双闪灯，在雨幕中缓缓前行，车窗的雨刷疾速地不停刮扫，也无法扫开倾注而下的水流。天快亮时，遗体火化结束，接下来是安葬骨灰。说来也怪，我们正准备离开殡仪馆，暴雨戛然而止，片刻之后竟是满天霞彩，高空流云。在这一时刻，我仿佛闻到一阵幽幽的兰香在雨后的空气中浮动飘逸。我想，这一定是父亲灵魂的芬芳。

今年寒假，我回家看到露台上的兰花依然还在，只是已经少了很多。我知道，从父亲去世以后，家里再没有人能料理好它们。于是选了三株，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也无所谓是什么品种，我想，不管路途多么遥远，春运多么艰辛，也要把它们带回武汉。

现在，父亲养育的这三株兰花静静地生长在我家的阳台上。父亲在世时曾抚过它们的每一片叶子，如今，物是人非，而我却觉得父亲的生命仍在兰花的叶脉里延存。如果兰花真的是父亲的生命、父亲的灵魂，那么，他就一定能听得见我们的声音，能感觉到我们的呼吸。这是他所希望的，也是我所希望的。

3月21日是父亲的忌日，写下这篇文字以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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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去年10月，外公逝世之际，才了解到死亡的真正含义，以及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的恐慌。也是那个时侯我终于明白，至亲的死亡，大人们承受的比我们更多更多。他们应该是更加的悲痛，却又不能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他们当然也不会对我们诉说这些永无止境的思念。只能默默地挨着，在每一个想念的夜晚静静的回忆和追思。

因为感情，我们脆弱，但同样因为感情，我们坚强。

死亡终究无可避免，而正是这种小小的念想和愿望让我们变得坚强，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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