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thly Archives: October 2008

空之叁。水问

张光斗。中国水利界泰斗。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

在他的家里,墙壁上挂满了所有他曾经参与主持修建的水库水坝。却独独缺了三门峡。

03年也是他率先提出,应将三门峡水库废弃,为了黄河上游的所有人民。

在记者问及他对三门峡水库的看法时,他只说了两个字。

“错误。”

呵,错误。虽然我也知道苏联专家的设计没有考虑到黄河泥沙量,虽然从客观上我也认为三门峡工程很失败……

但是,外公,那是你人生又一个十年走过的地方。

三门峡,人门,鬼门,神门。我的外公曾在鬼门处遇险,真真正正从鬼门关打了个来回。

还记得高中时,外公突然决定写一篇文章,以辩驳“三门峡无用论”。

毕竟,那水库是他亲手修建的无数水坝中在当时最宏大的一座。

虽然平时我也会随大流声讨一下关于水力发电对生态环境的巨大破坏,但第一次听一个外人这样干脆直接地否定外公人生成就的一部分,心里还是会很空很痛。

结果的错误,就将老一辈水利专家的努力全盘否定了吗。那时的外公,将家庭放在了一个相对无足轻重的位置,全身心投入建设的水坝,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错误?

错误是什么?天朝统治核心的决定?上级对苏联专家的盲从?大生产大跃进时期特定的产物?

仿佛又看到了外公的脸,严肃而执着。面对我玩笑似的否定三门峡的观点,他说:

“三门峡不是一个错误。”

外公,外公,我只能说幸运,这期“水问”你没有看到。三门峡就像是你的一个孩子,不管他再怎么不符合黄河实况,终究不忍心去否定这个孩子出生的理由。电视上我看到了和你同期工作的总工程师们,他们,都是同样地满怀深情,回忆三门峡那段艰苦的岁月,从无数负面言论中站起,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溺爱讲述着三门峡的点点滴滴。

外公,还好,你的最后归宿,会是长江。

不必再费心神去琢磨三门峡存在的理由,外公,你只需在长江上,看着三峡一点一滴完工。

空之贰。死之香。

舍友Angelika又幸幸福福拿回了一束男朋友送的花。

鲜红的玫瑰中间,三朵百合纯净而单纯地炫耀着美丽。

也许那天有心情我会写写他们两个的故事。主角们不是帅哥美女,两人的日子也没有非常惊天动地,可是,那是一种很理想而美好的爱情。宠溺的,心心相印的,细水常流的。

于是宿舍里弥漫起淡淡的百合花香。

而这是我现在最不想闻到的花香。还有菊花香。

本以为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外公逝世带来的空洞和不知所措会慢慢平复。可是这该死的花香,不用闭眼,不用黑暗,眼前浮现的就是那间布置干净整洁的灵堂。三束纯白的百合,散发着浓郁的芬芳,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的眼泪滴在它们的花瓣上。房间安静的可怕,外公慈祥的笑容掩映在三只灿烂到耀眼的金菊花花篮间。亮到可以灼伤人的眼睛,亮到不断提醒着试图自我麻痹的人残酷的真相。

又想起那几日萦绕不去,几乎要将我缠到窒息的一股清冷的死亡气息。馥郁的花香太过浓郁便有种腐烂的味道,我看到那香气中走出的死亡,以一种妖娆媚艳的姿态,却带着那股清冷,邪魅地笑着向我走来,避之不开,逃之不去。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带毒的藤蔓缓缓而坚定地缠绕上来,烙下永远不会褪却永远不会被看见的痕迹。

昨天是外公离开14天。我以为我开始正常,没想到今天的花香再一次让记忆停留在2号那天晚上。冰冷的尸体,冰冷的停尸房,工作人员公事公办的冷漠面庞。颤抖地在殡仪馆办完手续,毫无知觉地回家。满眼刺眼的金黄,刺鼻的花香。白色的帷幕,黑色的挽带。时间在灵堂似乎是停止的。那天晚上我假装在黑暗里睡着,看着已经枯萎的蔷薇花架,还有肆无忌惮开始在架子上蔓延的南瓜花。

如果我说,我害怕,害怕闻到这花香,你们相信吗?

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平复,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开始走向另一个方向,为什么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直白地告诉我真相。

就不能,让我再躲一躲。每天临睡前已经是极大的考验,为什么现在,连一个安稳的白天我都不能拥有。

拿出那瓶最爱的Elisabeth Arden的绿茶。

逃避一种香味的时候,没想到却祭出了回忆的另外一份味道。

那只大茶杯,我和外公一起喝了近7年的绿茶。

可不可以选择暂时失去嗅觉。

死亡,原来带走的,不止一个世界。

楚风·有女

模仿《野有蔓草》非常之拙劣做作的产物。

只是觉得,现在需要如同《诗经》般旷远朴素干净的心境。

非居秦地以谓秦风,我本楚地人,则风亦曰楚风矣。

楚风·有女

有女采莲,莲叶田兮。巧笑倩兮,素手玉兮。之子于归,宜其家兮。

有女采莲,莲叶田田。妍姿巧笑,玉手素纤。之子于归,宜家宜言。

确实,最好写的是宋词,唐诗次之,再次汉乐府,以诗经及楚辞为最难最上。至雅至朴,古人之思,实非后世之人数年之功可及矣!!

我是文盲我怕谁。

以上。

空之壹。谶诗。

Heute,  nur  heute 
bin  ich  so  schön; 
morgen,  ach  morgen 
muß  alles  vergehen! 
Nur  diese  Stunde 
bist  du  noch  mein; 
sterben,  ach  sterben 
soll  ich  allein. 

那天在病床上,外公很用力并且一遍一遍地背这首诗。

虽然,只到bist du noch mein 为止。

他说,后面的忘记了。

其实我知道的。而很恰好的,这首诗我唯一会背的,就是最后两句。

Sterben, ach sterben
soll ich allein.

死亡,唉,死亡,
将会带给我孤寂。

那天外公精神很好,吐字异常清晰。他一遍一遍地背诵,似是在怀念他的大学时代。我忍着泪让他不要背了好好休息,但是,他还是执着地,大声地,像是没有听见我说话般地,把这首诗除最后两句部分,背了一遍又一遍。

Heute,  nur  heute 
bin  ich  so  schön; 
morgen,  ach  morgen 
muß  alles  vergehen! 
Nur  diese  Stunde 
bist  du  noch  mein; 

今朝,只有今朝,
我是如此美丽;
明日,然而明日,
所有的一切都将逝去!
只有此刻
你仍然在我身边;

 

外公,其实最后一句,你应该记得的,对吗。你只是不敢说出来,对吗?

我记得我的嘴唇张合了几次,还是没有把最后一句说出来。我也害怕,那句话变成谶语。

毛乐说,最后的那天,最后的那半个小时,外公曾经想跟我说一些东西。只是抢救的人员纷至沓来,我们被赶出了病房,于是没有人知道,外公究竟有没有什么要跟我们交代。

外公,我真的想知道,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一首诗。

是的,那天我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外公的精神还有身体状况是那么的好,好的让人有一种他很快就要出院的错觉;但是错觉终究只是错觉,从医生的只言片语里我们看到了最残酷的真相。

但是外公,那一刻,我们都陪在你的身边。姥姥,父亲母亲,二姨二姨父,小姨小姨父,逗逗和乐乐,都在你的身边。

于是最后一句,就永远不要说出来吧。

你现在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看书,看电视,写文章,写日记。

我们的照片陪着你,我们的思念陪着你。

就算是Sterben,隔的不过是我一生的距离。

六七十年间,我们都会陆陆续续过去找你。

外公,有我们,你永远不会孤寂。

Heute,  nur  heute 
bin  ich  so  schön; 
morgen,  ach  morgen 
muß  alles  vergehen! 
Nur  diese  Stunde 
bist  du  noch  mein; 
 und…
sterben,  ach  sterben 
soll  ich nimmer allein. 

恍惚

也许我神经错乱。

昨天,亲眼看着外公经历那痛苦的半个小时,亲自帮他穿衣服、盖白布单,摸着那已经冰凉僵硬的脸,亲自送外公去殡仪馆,亲眼看着他躺进冰冷的棺材里。

可是为什么,在楼下看着外公的遗像,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只是一场梦境。

外公没有死啊,他身体一直那么好,又乐观,怎么会死呢?是不是还在住院,还是出去拿报纸?书房里的摆设全是住院前的模样,楼下电视机旁还有摊开的笔记。就像是临时出门,随时都会回家一样。

明明没有死,为什么要送花圈?为什么要开追悼会?

房间的墙上,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就是啊,外公那么健康,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

一定没有死的,外公没有死,他只是出门了,过一会儿就该回家了。

外面下雨,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伞。

晚饭吃面条,外公最喜欢的。你们为什么不给他留?外公还没有吃晚饭,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我真的听到门铃声了,外公回家了,你们为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开灯了,怕楼道黑。刚拿完报纸,他一般都会先上楼。

药盒里的药还没有吃,血压还没有量,外公不会那么快就下去吃饭。他还要看报,还要写日记。他在书房,整理着他要写的文章。为什么收碗,外公还没有吃饭。他会饿的。

照片上的老人对着我慈祥而满足地微笑。就是嘛,那个最疼我最爱我的外公还在,我还可以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撒娇,偶尔耍耍小性子。就像一转身还可以抱住那温暖而瘦削的肩膀一样,听外公叫我的名字。

晚上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昨天的场景就像电影般一幕幕闪过。那么我不睡觉,就看不到了;看不到,就是不存在;我要跟外公在一起,我没有死,所以外公也没有死。

他真的没死,真的没死。

那才不是什么遗体照片,外公只是睡觉了。你看他睡的很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牙又忘了摘下来了。外公,家里有薯片,有苕酥,都是你爱吃的。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我们聊天好不好?

你以前总是喜欢跟我长谈的。那时我有些不耐烦,现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帮你写自传吗,你看,我随时可以动笔,只要你什么时候睡醒了,我们马上开始。

然后有空的时候我再教你怎么复制粘贴文件。教你怎么听英语光盘。还有怎么用摄象头。这样,我在哪里都可以看到你。

给你念我写的文章,给你看我参与创办的杂志。

嗯,对了,你醒了以后就要去西安过冬了,那里有暖气,日子很舒服。你看,我回来陪你过十一,十一之后,一起去西安嘛。周末的时候我过去,咱们一起说说话看看电视,和姥姥还有二姨一块。多温暖多美好。

你说了要去看我的,不许食言啊。所以快点睡醒,吃好饭,五号和我一起回西安好不好?

明天他们会演一场很大的戏码,外公,我不相信,咱们一起在家里躲着,让他们去搞什么遗体告别火化吧?咱们不理他们,随他们折腾。你又没有死,搞这些劳什子做什么。我们祖孙俩一起在家,交流交流德语,我的作文还没有写呢,你帮帮我可以吗?

你再讲一讲你的人生经历。什么“好汉不提当年勇”,自己作出的成就,本来就是在年老的时候去回忆的。

然后跟你一起听英语。这回六级我一定要过600分,不努力不行。

去西安后,找个阳光温暖的日子,我们去西安周边转转。老闷在家里也挺无聊的,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对你身体也好。

你没有死,你根本没有死。谁说你死了,没有的事。

你明明活着。活的好好的。刚刚不是还从外面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雨水气。现在只不过在睡觉而已。

你看他睡的多安详。这几天一直累坏了没有好好休息,所以别去吵他,让外公好好睡一会儿。

他明明就没死,你们为什么都说他死了……

外公没有死,根本没有死,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病死,外公身体那么好,七十多岁的时候还带我去游泳。你们骗我,外公根本就没死。

前几天就是一场荒谬的梦。外公明明好好的。他真的没死,真的没死。刚才我还听见他按门铃进家,书桌上还插着钥匙,外公刚才在找他的身份证。你看,那篇日记还没写完,一堆资料还没有整理,药盒里的药还只吃到星期一。外公只是睡觉去了。一会儿就醒。

外公,你先别睡,跟他们说句话,告诉他们你明明没死,叫他们别胡思乱想。因为你一直好好的,对不对?生活一切照常,你很快就会去西安,我们团聚,对不对?

他没有死,为什么要把他冻起来?那里好冷,外公有点胖,他怕冷。他只是睡着了,过一会儿就醒,为什么要把他冻起来,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死了……

他明明没死,我的外公真的没死,真的没死………….

他明明就没有死,明明就没有死………..

 

终。

 

 外公走了。从七点四十到八点十分。眼睁睁地看着那条世界上最残酷的绿线变直,波动,变直……变直。

单调的报警声一下一下回荡在病房。

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

海州谜窟,安能得却死之香?

曰:“仁者寿”,胡不是保?

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是梦久亦醒矣。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都走了,都走了。

我这种才该去死的人渣为什么TMD还活着。

仰瞻帷幕。俯察几筵。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神灵倐忽。弃我遐迁。靡瞻靡恃。泣涕连连。
呦呦游鹿。衔草鸣麑。翩翩飞鸟。挟子巢栖。
我独孤茕。怀此百离。忧心孔疚。莫我能知。
人亦有言。忧令人老。嗟我白发。生一何早。
长吟永叹。怀我圣考。曰仁者寿。胡不是保。

 

一个人的深渊

从医院回来,毛乐就闷不吭声地坐在电脑前面码字。我两眼无神地看着那对曾经的我而言高大神秘的书架。空气凝滞,没有任何声音。

毛乐说,你帮我改错别字。然后他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房间。片刻后传来了压抑的哭泣。

而此刻电脑前的我,早已泪流满面。

 

《一个人的深渊》

下午3点,昏暗的房间中没有一丝凉意。空气凝结的让人压抑。我胸闷地喘着粗气,呼,呼。呼吸越发微弱,神情越发放松。我知道,死神来了。

      天花板被浑浊的阳光映得惨白,心中的忐忑,恐慌不禁然的表现在脸上。我畏惧死亡,我留恋人生,但我别无选择……

      “爸,爸……”急转之下,凝结的分子又震动起来。我能听见叫喊中的那份哭泣,绝望。呻吟越来越大,哭泣越来越多。我那无力的双手被紧紧的撰着……

      “爸,爸”声音越发模糊,视线越发朦胧。耳边低沉地响起我也说不出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在说什么,但是仍旧嗡嗡的继续着。眼前的亲人随着我微弱的呼吸出现幻象,叠影。一切的一切变得模糊。我努力想抓住什么,但是我是那么的无力。眼前的景物像旋涡一样旋转,模糊。渐渐的变白。白的那样清晰,那样让人毛骨悚然。我用力伸直双腿,努力的想做起来……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眼前的惨白让我更加惧怕,虽然我早已做好准备。我绝望的闭上双眼,离开我留念的人间。

       眼前是漆黑的一片,没有声音,没有光更没有生命的气息。我试着向前,双脚跪地,两手前伸。每移动一步我同样觉得艰难。我竭力往前挪动,哪怕有一点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前方是怎样的世界,到底是无尽的黑暗,还是光明的希望。冥冥之中,一切又是那么的单一,黑暗,黑暗,前方,前方。我知道我气力已尽,但我不打算放弃。不管前方是否光明,我都要竭尽全力走下去,直到……

       路是如此的漫长,信念是如此的坚定。慢慢的我不在畏惧恐惧,坚定的一点一点的挪动,只要我还有力气,我一定。

       路漫漫,黑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我奋力的向前似乎成了徒劳。因为现在的处境与当时相同。完全没有希望可言。我不知道这条漆黑的径直的通道有多长延伸到哪。我只知道我在漫无目的的消耗着生命。等待着气力的竭尽。

       我俯下身子,想静静的躺着休息一会。我实在太累了,累得无力移动,累得没有时间思考,累得我想放弃信念……

      对我放弃了,放弃在黑暗中求生,放弃这毫无止境的折磨。我累了,我想在黑暗中结束这一切,哪怕是个安慰,哪怕只是闭上眼睛。

      我看见了那份美好,曾经让我留念的美好。院子里盛开着艳丽的花朵,屋顶的藤架上结满我亲手种的丝瓜。孩子的欢笑,亲人的温暖。我轻轻推开半掩的铁门,房里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青绿色的大理石地砖,黑色的电扇,绿色的暖气片。那是我曾经蜷缩着和老伴一起看电视的地方。我看见她扬着笑脸,美貌如初。不禁伸手去摸这风雨同舟近半世纪的老伴,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触及,我用力去抓。竭力挽留这一切,但我发现越来越远。我生活了40年的房间在我的眼前烟消云散。慢慢分离,朦胧,失去……

      “不要……”我在喊声中惊醒。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我所能触及的只有这片黑暗。我留恋我的人生,哪怕只有回忆。我奋力的向前挪动,我要战胜病魔,战胜恐惧……

       终于,我摸到了什么边缘,像是一个洞。像是一个楼梯。难道这就是希望?我开心的往前挪动,直到我掉入,我才知道这是深渊,明显的失重让我绝望。我希望让我最后开见我留念的一切。所以我闭上眼睛,画面依旧被呈现,我推开客厅的门,看见那我扶着走过的楼梯,我急促的想想看看我的书房,可是画面又一次失散了。我竭力抓住什么,全身紧张,难以呼吸。哭泣声喊声渐渐的清晰。我睁开眼睛,看见我的亲人围坐在我的身旁,抚摸着我的手臂。急促的呼吸让我气力衰结。

画面在飞速退散、模糊,突如其来的光芒让我无法直视。似乎起雾了,周围一片朦胧。隐隐看到一条大河在不远处静静流淌,而我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容。父亲、母亲、大姐、大哥、二姐、四弟。周身不再寒冷,而是充斥着一股温暖的感觉……

        他们抱住了我,对我说:“欢迎回家。”

        是了,爸爸,妈妈,阿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