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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决赛前夜

一晃眼,从看着绿草地上一群人跑来跑去到能看出点进攻防守门道,我的世界杯征程,注水算算也有十六年了。

还记得四年前几乎在这里写下了每场比赛后的感想,也是从四年前开始踏上了看联赛的不归路,从一个对足球规则一知半解的伪球迷变成了现在不那么伪的伪球迷,不看球同学眼中的懂球帝。

截止现在,本届杯赛于我而言,也是第一届几乎62场比赛全部看全的世界杯。这当然托了转播时间的福,完美适配欧洲人作息的时差让我真正餍足了一顿属于足球的饕餮盛宴。哪怕是平日看联赛或者欧冠也没这样的待遇呢,小组赛一天三场,16进8和8进4一天两场。各种意想不到的剧本,各种世界级的对话。东道主小组赛阶段就让人为之捏了一把汗,墨西哥门将如有神助哪怕0:0也能打的有声有色;喀麦隆延续非洲球队内讧要奖金传统变身鱼腩,克罗地亚不复98风采遗憾回家。荷兰开场给了全世界5:1卫冕冠军的惊喜,之后两场尽显橙衣军团全攻全守华丽本色;智利意外的强大顽强,200年后在足球场上击败了200年前殖民的宗主;袋鼠战斗的十分精彩无奈时运不济小组回家;卫冕冠军板鸭核心老化战术不改,比我预料的晚了两年折戟沉沙。哥伦比亚一路气势汹汹颠覆了我对这个国家的印象,希腊继续猥琐大法跌破所有人眼镜晋级十六强;日本终于到了技术决定下限身体决定上限的瓶颈不复联合会杯和上届世界杯的精彩,科特迪瓦没能攻破希腊糙哥的防线最后一刻缴械投降。有苏亚雷斯和没有苏亚雷斯的乌拉圭是两支球队,被02年国足开过光的哥斯达黎加全胜3个前世界冠军气势高昂;死敌意大利小组赛回家我却没有10年时的手舞足蹈,时隔十二年再一次看三喵军团小组赛好像还没变样。不再内讧的大法兰西终于找到了存在感,希帅带领的瑞士大意大比分输法国其他两场赢的漂亮;厄瓜多尔印象中几乎在打酱油,洪都拉斯诠释了什么是小组赛踢得最脏。阿根廷小组赛跌跌撞撞,非洲雄鹰展翅翱翔;波黑被裁判黑遗憾出局,亚洲最强伊朗带着1分无奈回家。德国延续小组赛第一场大杀四方第二场稀烂状态第三场小赢一场,美帝比我想象的更有潜力也更强;水果牙功夫大师佩佩拖后腿主力连番受伤命运交在别人手上,加纳作为难得不四字母踢的非洲球队惜败水果牙带着荣耀回家。黑马比利时并没有展现出预选赛时的强大实力,被人低估的阿尔及利亚悄悄攒着积分晋级;棒子一直四字母踢还一副老子亚洲第一的嘴脸,毛子各种闷平,廉颇老矣的卡佩罗不复往日荣光。

在小组赛阶段,最令我感慨的大概就是三喵、意大利、板鸭和哥斯达黎加吧。还记得02年在国足、然妹子和某人的三重影响下开始看足球看世界杯并选择英格兰为主队,国足小组赛三战全负回家,英格兰的表现也仅仅只把我的第二次世界杯之旅延续到了淘汰赛16进8. 那会儿毕竟也只是被动地喜欢足球,因而后面的比赛全部都没有关注,只是十二年后再一次观看英格兰的小组赛,得出的唯一结论是初恋果然不靠谱。想想02年,比98年成熟的小贝右脚完美的弧线,前面奔跑的欧文身上总是带着青草香,年轻的杰拉德脸上已经有了包子褶,旁边是跟他抢了一辈子位置的兰帕德。我甚至还记得然妹子给我宣传利物浦传条子时,她书写杰拉德名字的字体,然而一晃眼十二年过去,小贝老去欧文退役,杰拉德和兰帕德,那一代最后的影子,甚至没有收获一个十六强。而哥斯达黎加,02年虽是和国足一样小组赛回家的命运,但十二年后不败于三个前世界冠军高歌猛进到了八强;我们的国足,却是越来越糟糕不知何时才能再一次出现在世界杯的决赛圈里,站在世界级别的绿茵赛场上。

至于德国的死敌意大利,在06年格罗索118分钟打入制胜球时我成为一个意黑大概是命中注定。毕竟那届世界杯是我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主队,是哪怕什么规则都不懂,却全身心投入为主队加油的时光。依旧还记得06年夏天的凌晨,难过的我跑去阳台上大哭然后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发白变凉。所以10年意大利小组赛没出局我高兴的手舞足蹈几乎比德国夺冠还要高兴,12年德国再碰意大利再度折戟沉沙,巴洛特利就成为了我新一代扎小人的对象。但不知是我长大了还是那种厌恶已经在数个意迷的潜移默化下慢慢褪去,在苏亚雷斯咬人后的时间里,我居然希望意大利,这个德国一生的死敌能够出线能够奔跑在淘汰赛的赛场上。

意大利终究没有上演奇迹,同理还有在欧洲和世界之巅辉煌了4年的西班牙。大概因为板鸭击败德国时,经历过那场2:0的我已经有了承受失败的经验,所以对于板鸭的厌恶倒是没有意大利来得强。只是毕竟它曾经击败过德国,小组赛回家的场面我自然也喜闻乐见。但看着托雷斯不再年轻的面庞和比利亚被换下场痛哭失声的泪水,心中还是有点感伤。而这也正是世界杯的魅力吧,就像06年打动我的那篇《亲爱的,我们可不可以,不说再见》一样,陪着我们长大的老人们告别并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我们看着成长的新人越来越多地奔跑在绿茵场上。

淘汰赛阶段几乎没有什么黑马,小组第一全部晋级,比赛却远没有字面上看来的那么轻松。几乎场场加时甚至点球,只有哥伦比亚、荷兰还有法国在90分钟内解决战斗。8进4没有太大意外却有巨大惊喜,然后铺垫了这么长似乎我终于可以专心写一写自己的主队。

其实如果从时间上看,真的很难界定我成为德国球迷的时间,毕竟2002年12月29号的某个瞬间已让我决定喜欢德国的一切。虽然那时已经比较主动地喜欢足球,但足球知识极其贫乏的我并不知道欧洲杯的存在,更遑论预选赛了。所以真正与我的主队邂逅,还是2006年的世界杯吧。也多亏赛前我跟沁沁还有大姐合买了一本世界杯观战手册,歪打正着地成为了一个不懂规则却能说得出23人大名单的伪球迷。那一年真的什么也不懂却看得异常投入,总觉得德国队就应该所向披靡直到多年后才肯正视那一届确实实力不济,对上意大利能撑到118分钟已是开挂这个事实。就像我今年才重温02年8:0沙特那场比赛一样,德国队那时的战术确实单调无聊,除了长传冲吊还是长传冲吊……也难怪06年进大学,我跟同学说我喜欢德国队并且看德甲时,同学说德甲不值一提德国队全是一群糙哥,而中国媒体则维持着这个印象一直到了2010年。

2010也是德国青训成果初露锋芒的一年。德国队开始回归辉煌年代的细腻配合,各个小妖井喷出现也着实令人欣慰。4:1英格兰4:0阿根廷,青春风暴席卷在南非的赛场上。只可惜面对08年击败过自己的西班牙,勒夫再一次犯了保守的毛病……那场比赛简直可以在我看过的最无聊世界杯比赛里排行第一,若不是自己的主队我大概早已睡着。整个比赛场面沉闷没有激情,德国一直被压的死死的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我家小Toni第一次世界杯亮相射门却踢的过正,西班牙带着比利亚的进球进了决赛,德国队的小伙子们只能再一次咽下失败的苦果力争第三。还记得那场比赛失利后发短信安慰一起看比赛的德迷直到天亮,而我一个人却是欲哭无泪地躲在黑夜里难过,一夜无眠后又马不停蹄给德国足协写信告诉他们我依旧支持你们。这届杯赛于我来说比较重要的收获就是喜欢上托尼克罗斯吧,这个比我小两岁又和我同月同日出生的小妖。大概是一样生日的缘分让我开始看联赛看着他成长到今天这个稳重的模样。一直是私心把他当弟弟看,所以一直我家Toni我家Toni地叫着。这也是我看球经历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吧,第一次陪着一个小队员成长,不出意外可以一直看到他最后老去。

那时还可以继续用“他们还年轻,还有机会”来安慰自己安抚球迷,只是12年我终于听倦了这句话厌烦了这句话甚至头一次对主教练产生了黑的冲动,这大概也是伪球迷的必经过程吧。12年明明是击败意大利的最好机会,只是勒夫临时变阵的保守再一次让这些小伙子们倒在了死敌面前。2012年在我的看球生涯里无疑是浓墨重彩悲伤的一年,我的德甲主队拜仁联赛被多特双杀失去冠军,德国杯被多特虐杀拿到亚军,欧冠当了5分钟冠军被切尔西点球淘汰倒在了家门口,欧洲杯又再一次被排除在了决赛之外。没有三四名的欧洲杯让我的夏天过早结束,听着那年的主题曲endless summer,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时不我待与岁月催人老的惆怅。

然后就是今年。赛前原本人数爆棚的后腰伤了个遍,小新的肩伤一直没有好透,临出发前小火箭的伤退更是给了人晴天霹雳般的一击。再加上勒夫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带除了K神之外任何一名前锋,看着那张23人大名单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悲观的状态之下。少了小火箭前场无异于少了爆点,本德兄弟缺阵就只能上忘了防守热爱前插的赫迪拉,小猪伤没好透,小新肩上的消息也是时好时坏,顶替小火箭的穆斯塔菲则是完全没有听说过……我不知道媒体是怎么把德国炒作至大热,在还没开始比赛前,我感觉这届比赛,德国队可能撑死四强,然后继续争三的伟大传统。

小组赛第一场确实是一个惊喜,但那也归功于佩大师主动申请红宝石战神卡。人人都在说德国气势如虹必虐加纳,可你们知道上一届比赛加纳的中场绞肉机对德国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么!于是果然,第二场小组赛延续了德国打的糟糕的传统,尽管站在中立球迷的的角度,这场比赛尤其是下半场异常的好看;但对于主队是德国队的我来说,下半场每一分钟,加纳的每一次进攻都无异于一场煎熬,唯一的欣喜就是K神追平了肥罗的纪录。但其实这场球也确实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就是你仁被德甲中下游小球队贴身盯防高位逼抢后的狼狈形象嘛。最后一场对美国,也许是天气原因两队都打得磕磕绊绊,最后凭借捡漏之王穆勒的进球,德国小组第一晋级,杀进凶残的淘汰赛上半区。

都说欧战无弱旅,其实世界杯赛场到了淘汰赛又何尝有软萌可口的鱼腩呢。对战阿尔及利亚那场我不幸睡过了头,70分钟醒来时还以为能看到一个几近屠杀的比分,结果0:0的结果愣是让我以为看错了……那接下来的20分钟德国踢的也是无比糟糕,而看了上半场的同学告诉我那已经是这场比赛德国最好的表现了,起码创造了各种机会只缺一个进球。事后我下了比赛的录像,上半场果然灾难性,勒夫的无锋被证明是彻底的失败。小队在我仁后腰是没问题,那是因为左有阿拉巴调度边路助攻,后腰有哈小马负责防守扫荡,边路还有罗贝里两翼齐飞……德国队没有这种配置啊喂!而这场因为狐媚感冒,勒夫把打右路的阿疼挪到中路,亲儿子穆斯塔废打右路,结果右路整个被废了,穆斯塔菲攻不上去守不回来,格策打左边又不适应几乎全场消失……下半场许尔勒替下格策后右路攻势有起色,穆斯塔废受伤滚蛋后小队回归右边卫,场面这才好看,但德国队也直到加时赛才进球。阿尔及利亚防守工作做的非常好,德国的中场压力极大,若不是小新神级发挥,估计真能创下德国54年后世界杯最差淘汰赛纪录。

这真是第一次啊,主队赢球了我不欣喜反而难过,第二天心情低落了一整天,论坛和德媒各种流传着勒夫依旧死性不改让小队打后腰继续走无锋战术的决心。心里一片冰凉,总觉得他的固执又会毁了这些孩子的努力和持续奋斗的老将最后的机会。尤其看看三条线齐整一直高歌猛进的法国,我已经绝望地认为下一场8进4的比赛是我世界杯的最后一站。比赛那天天气晴朗气温炎热,我跟着德国同事一起去看大屏幕的路上,心中甚至都打好了失败后博客的草稿:

2014年7月4日,晴,气温30度。

德国的夏天似乎刚刚开始,而我的夏天,却已然结束。

绝望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看到首发,看到阵型是4231,小队拉边K神首发时才终于有了信心和希望。果然,小队到了右边后防压力陡然减轻,中路我家Toni组织的也是有声有色。上半场快速的进球早早让德国队进入我仁12/13赛季的蜷取模式,下半场法国的几次反击倒也着实令人擦了把汗。最后裁判吹响结束哨音时整个草坪的德国人全部沸腾,超开心被打脸的同时,我知道这个夏天起码不会提前结束了:无论如何都还有两场比赛,无论如何,小伙子们,我都会陪着你们走到最后。

这场比赛后跑去Karstadt Sport买球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印了我家Toni的号——毕竟K神只是我尊敬的球员而不是我喜欢的球员。不知道是不是这件球衣攒的RP,半决赛对我而言简直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在我家Toni开出任意球穆勒打门时我以为这只是复制对法国的开场,在Toni助攻K神进第二球时我的眼泪直接夺眶而出。正忙着一边激动一边哭泣一边编辑朋友圈刷屏内容时,我家Toni梅开又进两球!!整个人都不好了已经没有注意力集中于比赛,明明更该哭泣的是巴西球迷,我作为德国球迷却哭得整个泣不成声。在忙着擦眼泪的同时,赫迪拉再下一城,5:0,此刻只是上半场30分钟!下半场德国明显收着踢却仍然再下两城,最后伤停补时奥斯卡的一个进球为东道主挽回了一点颜面。

比赛前有谁会相信这种结果呢,对手可是东道主巴西,虽然一直觉得德国会胜利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一个屠杀的比分。当然我万分理解巴西的状态:今年欧冠对皇马次回合,我仁也是这样被进球打乱全部布局直至全队崩溃被迫吃五仁月饼。然而这次,胜利的是我的主队啊,凭借这场比赛德国创造了数项纪录,例如世界杯最多进球以及半决赛最大比分,德国已经是世界杯的纪录王者!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德国终于打进了决赛,终于不再是众人调侃的争三狂魔!这场比赛因为时间太晚我没有外出去看,然而在家里我已经能听见外面次第绽放的烟花,通过社交网络我也知道全城的钟声都一已敲响,马路上汽车鸣笛球迷狂欢,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德国十二年后,终于再一次进入世界杯决赛的赛场!

而明天,就是决定是四星德国,还是煤球登顶的日子了。

这时候我觉得攒人品已经毫无意义。

作为新兴德国球迷,我等了八年。

而对老德迷而言,他们不仅等待了二十四年,还经历了98-06那段黑暗的低谷时期。

这无疑是K神最后一届了,拉姆小猪就算下届还能进大名单,应该也是替补了。

他们见证了德国足球由低谷走向复兴的转折点,而他们的青春,也全部凝聚在了四星德国的梦想上。

这也是八年来第一次呢,没有德国的三四名,八年来第一次,我终于能看世界杯决赛了。

加油,小男孩和老男孩们。

无论成败,我会陪着你们,直到整个夏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