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下的欧罗巴•外篇•茵梦湖

更这个外篇的意义在于,我真的没弃坑真的会填的= =

由于这个太文艺风PH值严重趋近于0,所以单另出来一个外篇,嗯,慎入。

屋顶下的欧罗巴·外篇·茵梦湖

———————->>>>

 

从未想过我会去寻找我梦中的湖,茵梦湖。

那个故事太美太忧伤太惆怅,又相逢在那漫长而孤单的成长期。那时的我紧紧地抓着摇摇欲坠的一切,拼了命地告诉自己你一定不能后悔,一定要守住对自己的承诺。

再然后我开始学德语,我与这个故事终于开始了另一个意义上的唇齿相依。它是我读的第一篇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是我第一篇Zusammenfassung的选题,是我第一个Referat的主题,是我MP3里第一部有声读物,里面亦有我会背诵的第一首德文诗歌。

那首德文诗歌。在我最亲爱的外祖父临终前,一直背诵的诗歌。他用不甚标准到发音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可是只有我知道他不愿意念出的最后一句。那么心酸的、无奈的、悲伤的句子。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冲出病房躲在角落大声哭泣。

因而「茵梦湖」于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它作为诗意现实主义代表作的文学价值,也不是如同「玉蝴蝶」「八声甘州」一样,在特定年龄下邂逅的似曾相识的心情和故事。它早已把自己的词句蜿蜒成藤蔓紧紧缠绕在我的生命里,在我的灵魂和记忆中烙下永不磨灭的刻印。茵梦湖的存在是否定的,却可以同一切肯定性的东西相对峙。在这样的关系中,我从未在意过这个湖是否真的存在,又或者它的存在已经是一种理所当然,就如同海德格尔和他的Dasein一般。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默契,字里行间里清浅的遗憾哀伤,湖面上氤氲开的淡薄雾气,甚至可以听见湖水在风中沉重的叹息。

然而旅途中总有很多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只需要两次换乘便可以到达Lindau这个边境小镇,从容地开始瑞士之旅。可是那天德铁临时故障,我们不得不更换了另外一套行程方案:在Kempten坐接驳大巴至Immenstadt,再取道Lindau.

Immenstadt. 看到这个城市的名字时,不得不说我是惊喜的,然后我的思绪再也不能为己所控。这里的翻译应该是茵梦城吧,然后我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想这个城市会有一个叫Immensee的湖么,湖上是不是也种着恬静的白睡莲,湖底的水草是不是依旧柔软,有没有一个莱因哈特,曾经在漆黑的夜里凫水,只为了碰触到他永远错过的伊丽莎白?

那一天天降大雨,滂沱的雨水把天地模糊成一片。大巴的窗子上很快凝出一层薄薄的雾气,所有的一切如同雾里看花不甚分明。然而我还是兴奋地看着窗外,看着大巴路过一个个指示着Immenstadt的路牌驶入市内,心情一直是飞扬着的,伴随着一种不经意的狂喜:你看,我从未想过找到它,然而命运还是把我带到了离它最近的地方。

到达车站后,我迫不及待地走进离我最近的商店。不知道是大雨还是已经过了饭点的缘故,偌大的餐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卖土耳其卷饼的服务生勤快地擦拭着柜台。带着脸上完全压抑不住的笑意,我走上前。

您好,耽误您一点时间可以吗?

服务生礼貌地对我笑了一下,请说。

请问茵梦湖是在这附近吗?

这里确实是茵梦城。

对不起,我想问的是“茵梦湖”。

什么?

我是说,这附近有没有一个湖,叫做茵梦湖?

服务生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旁边的书店问一下。

好的谢谢。祝您愉快!

然后我走进了书店,老板是一个气质很儒雅的德国老头。我深吸一口气。

您好,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老头摆了一副德国老头特有的搞怪表情,状似严肃地说,女士,很高兴为您服务。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做“茵梦湖”的湖?

很遗憾女士,我们这里只有大阿尔卑斯湖,小阿尔卑斯湖和幽灵湖。

可是,您听说过施笃姆吗?他曾经写过一篇叫做《茵梦湖》的短篇,他是诗意现实主义的代表……这座城市叫茵梦城,难道就没有一个湖叫茵梦湖吗?

不女士,茵梦城和茵梦湖没有任何关系。你看这张地图,这是茵梦城里所有的湖。

哦……或许我应该去其他地方找找?

老头给了我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或许这个湖根本不存在。你要知道,作家总是会闭门造车出他们自己的乌托邦。

我明白了。请问,能把这张地图给我吗?

我的荣幸,女士。希望你在茵梦城玩的愉快。

谢谢,再见。

那是一张很可爱的地图。色彩及其鲜明,大片大片的绿色和蓝色是最显眼的色调。三团浓墨重彩的蓝组成了一个钝角三角形,那上面的白色字体却和茵梦湖无关。

我想,我大约是找错地方了。然而欲念一起又如何能轻易放下,原本的Dasein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Sollsein甚至是Musssein. 甚至在林道, 当我和一个同样冒着大风大雨眺望博登湖的德国老太太一起聊天时,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我问:您知道茵梦湖在哪里吗?

老太太笑着说,我不知道,不过前面就是Lindau的城市旅游局,或许在那里你能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热心的老太太把我领进了门,第三次重复问题时我已经没有第一次那般激动。当时值班的是一个长的很甜美的姑娘,她笑着对我说,Immensee吗?在瑞士境内呢。

我一时激动的有些结巴,您,您是说,真的有茵梦湖这个地方吗?

是的。

那,离琉森远吗?

不远,半个小时的火车就到了。

真,真是太感谢您了!

接下来在Lindau等车的时间里,我随手翻看一路上的照片,心中却把Immensee这个单词反反复复地默诵。就像无忧宫里洛可可的墙饰忽然如同阶梯上的葡萄藤一般拥有生命蔓延开来,又或是油画里的人物微笑着穿过画布向你伸出手。那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平行世界间阻碍不复存在,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可以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这种感觉在我在琉森街头看到写有Immensee指示牌时到达了顶峰。那时满脑子都想着赶紧回旅馆查查火车时刻表,然后找一个可行的时间寻访我的梦中之湖。然而因为先前德铁故障的原因,到达琉森已是晚上九点。一连上wlan, 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瑞铁官网,斟酌着时间分配方案。旅店的网速有些慢,在等待瑞铁读取线路时我有些不耐烦,顺手在谷歌搜索框里打入了几行关键字,想看看是否有人曾经和我一样。

网页打开的速度倒是很快,搜索条目第一行便是我的同行。

点开,浏览。

还来不及笑心里那点喜悦已经被现实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那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原来施笃姆本人从来没有去过瑞士。原来Lindau的姐姐会错了意,的确有Immensee这样一个地方,但是,它不是湖。

Immensee,不是茵梦湖。

甚至被我翻译成茵梦城的Immenstadt,官方译名也只不过是冷冰冰的伊门施塔特。

就像是一个RPG,你无意中走进了一片地图,一路挨着NPC点过去以为触发了隐藏事件,然而事实是,这里就是一达成地图全开成就的边角余料,连练级的小怪都没有。

至此终于明白为何贪婪是人的七大原罪之一,为何罗德的妻子只是回头就会变成一根盐柱。

贪念是引。它勾起了潜在着的好奇与征服欲,混杂着人类自以为的指引,煎熬成一副毒药。在毒药的影响下,那些原本单纯的Dasein变成了非A即B的选择题。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而这时,不管to be或者not to be,带来的结果都只会是一种浓浓的失望情绪。至此这种存在与时间再无关联,它脱离了理型世界这个最完美的原形,不得不坠落至冰冷且残缺的感型世界,然后,消影无踪。

揭开盖子的瞬间你可以知道猫生存与否,然而这种“知道”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终究还是没有前往Immensee,尽管在响泉镇至苏黎世的旅途上,有至少两种方案可以途径这个小镇。停留也许一分钟也许两分钟也许三分钟,然后离开。

抱着一个非常鸵鸟的想法,我假装着不知道前一个人揭开盖子后的结果,只是把盒子捧在手上,然后告诉自己,那里有茵梦湖,只是你们,从来没有看到。

又或者,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茵梦湖,只是我还不知道。

————————————–

雨雾中的Immenstadt火车站。

Immensee的火车站,via 谷歌图片。

Immensee确实有个湖,可惜叫Zugersee楚格湖…………via 谷歌图片。

—————————————

为了小清新需要,里面的地名都做了文艺处理= =此处为官方译版:

Immenstadt: 伊门施塔特。 小清新成茵梦城的原因是Immen=茵梦,Stadt=城;

Großer Alpsee: 大阿尔卑斯湖,这个……我小清新不起来- -;

Kleiner Alpsee: 小阿尔卑斯湖,同上;

Teufelssee: 这个真不知道官译是什么,或许是托伊伏斯湖?我直接意译了,Teufel=幽灵,鬼怪,See=湖;

Luzern: 卢塞恩。 小清新成琉森是因为这MS是港台那边的翻译,我觉得这个译名和这座城市更为契合;

Lauterbrunnen: 劳特布鲁嫩。 前往雪朗峰和少女峰的必经之地,嫌音译太难听我纯粹意译成响泉镇,laut=响的,Brunnen=泉水。

Lindau:林道。这个维持原译,我觉得很美的说,黑森林的即视感啊!

还有一个维持德语的地名:Kempten, 中译似乎是肯普滕……话说德国地名真的很难译出翡冷翠或者枫丹白露那样口角噙香的名字啊……元音多的语言真是占尽了各种便宜。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