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博看到朋友转发ISON彗星45亿年孤独旅程终结之时，心里忽然非常感触。
突然无论如何都想写点什么。
哪怕一开始的构想只是一篇幼稚的童话，ISON彗星是一个星际旅行者，他行走了45亿年只为来太阳系一游，所以，本文最初的标题是《旅行家之梦》。
只是真正动笔时，我的考据癖再次发作，光维基网页就打开了八九个，还有德语中文的新闻甚至是期刊论文……在弄明白奥特尔云区域的定义之后，在看到一篇论文形容奥特尔云区域为“太阳系边疆”的时候，我终于找准了下笔的方向。
那是太阳系自诞生起就分离的兄弟，而这个兄弟的信使跨越了45亿年孤独漫长的旅程给他的兄弟带来了太阳系诞生时的所有秘密。
忽然间动容非常。
而昨天我还试图在Star Walk上寻找这颗彗星，今天就看到他的旅程结束的新闻。
只是，也有新闻说，这颗彗星的命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确定呢。
于是便有了此文。ISON，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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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就如同某个渺小星系中渺小蓝星上一个种族的传说一般，浩渺苍茫的宇宙，诞生于有如开天辟地的混沌中。
一百多亿年来，宇宙不断地膨胀，鲸吞蚕食着未知的时间与空间，孕育出大大小小的星系与生命，还有文明。
而我们今天要说的，就是距离某个渺小星系一光年距离的地方，来自奥特尔云区域的故事。
壹
遥想当年，当星系与星系还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奥特尔云和太阳系还是杂在一起的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分子云。那时那团分子云看着远远近近的邻居家渐渐环绕出璀璨炫目的星云，一边带着挑剔的眼光指点江山，一边日子该咋过咋过。还有那么多新奇未曾领略，他还太年轻，未曾想过被一个星系所束缚。
或许是他那没有一刻消停的轻狂严重打扰到了近旁的一颗超新星的情绪，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夜晚，他的邻居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突如其来的震荡让整团分子云抖了又抖，他感觉自己某处的密度急剧升高，然后，他听到了一声从心底传来的，轻微的声响。
坍缩形成了。那团每天过的没心没肺的分子云终于明白，分离的时刻，已经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而那个坍缩点形成的恒星，在很多年以后被受它福泽而诞生的行星上的生命命名为“太阳”。
而新诞生的奥特尔云甚至还来不及看看他同样新生的兄弟如何组建出自己的星系，就已经明白此生他们大概再也无法重逢。
从来无形却也无处不在的物理定律把他的兄弟变成一个星系的家长，而他，则成为了守护他兄弟的边疆。
一光年的距离，有多远？
已经远到感受不到来自太阳的万有引力，已经远到感受不到来自太阳的哪怕最微弱的光芒。
自此，他的兄弟将庇护一个或许会诞生生命与文明的新生家族，而他，拥有的只是一片荒凉广袤的星野。
贰
几近一百亿年前的分离，奥特尔云和太阳系遥遥相望。
他看着他的兄弟花了一亿年凝聚出恒星，他看着他的兄弟也拥有了比肩他们曾经邻居的美丽星云，他看着他的兄弟慢慢组建起自己的星系，他看着他的兄弟的家族里，那颗新近诞生的小小蓝星。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流泪的冲动，那正是他和他的兄弟还是那团游手好闲的分子云时，每天不务正业的脑补里难得正经的内容。那时分子云曾想过，如若将来想组成一个星系，他会创造一颗什么样的行星作为投放生命的温床。
分子云想，他会把它放在离恒星不近也不远的地方。宇宙太孤苦寒凉，他希望他创造的新生命从诞生起就可以拥有温暖的光。
在那段他和他的兄弟还未真正形成的岁月里，他们总以为将来会一起成为一个新星系的造物主。
然后他们在猝不及防间分离，远到无法互相感应，断绝了所有交流的可能。
他的兄弟每天有无数的事情需要操心繁忙，而他，统领着一片几近虚无空旷的荒野，无所事事而又绝望。
那自诞生起就注定分离的兄弟，会不会已经忘了他，忘记他们曾经共享过的十几亿年的岁月，还有所有的年少轻狂。
但是蓝星诞生了，原来他和他的兄弟，都没有遗忘。
叁
他想，或许他可以试着联络一下他的兄弟。
只是宇宙邮政永远是个坑爹的系统，再发达的星系也不能百分百预测信使什么时候抵达。而在那宽广到可以用无限衡量的维度中，几乎没有什么发达星系愿意承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电报业务。
他只能远远看着他的兄弟努力着。
为什么属于我的只是如此荒凉的不毛之地呢，他想。假如我也能拥有一颗恒星，那么我也可以创造生命，然后有一天，也许我的子民和我兄弟的子民，可以重新把我和我兄弟联系在一起。
再一次打量着自己荒寒的领土，无用的岩石，无用的尘埃，感受不到太阳辐射而形成的冰，杂七杂八的冻结气体。他有些郁闷，随手抓起一把无意识地捏成一大团，愤愤地扔向宇宙的另一端。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巨大的脏雪球飞向他的前超新星邻居，并在引力作用下优雅地撞上了一颗新近形成的小行星。
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他知道，他找到和他兄弟联系的途径了。
原来自他诞生起就认定的不毛之地，是如此巨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肆
奥特尔云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与精力，开始研究怎样的脏雪球才能顺利被他兄弟的星系的引力所吸引，又不会给星系带来太多的麻烦——譬如他那倒霉邻居被砸出一个大坑的行星。
第二个脏雪球他没敢捏太大，减少了岩石的比重，用了更多的冰和冻结气体。用力掷向太阳系时，他的心里还是颇有些忐忑。
万一雪球中途散开，万一岩石还是太重砸到了蓝星，万一他的兄弟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万一……
直到那团脏雪球在太阳辐射压和太阳风的作用下形成了巨大的彗尾。
直到彗发和彗尾都被太阳照亮。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又在下一瞬间泪流满面。
自诞生起那么长久的、几近绝望的分离后，他们终于，成功地互相打了第一声招呼。
伍
自那之后，他投掷脏雪球投掷的不亦乐乎。
还记得那个倒霉邻居吗？事后他收到了他愤怒邻居的吼叫信。
他忽然很想跟兄弟吐槽这位邻居几十亿年如一日的更年期，他忽然想和他兄弟定期分享他们周遭发生的一切。
他开始研究各式各样的脏雪球。
研究出了什么样的脏雪球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辉，研究出了什么样的脏雪球能漫游太阳系而不会给系内行星带来困扰。
有一天，他终于捏出了长周期彗星。
反正一千年或者两千年的时光在他们眼中不过弹指一瞬。
可是他想到了蓝星。按照他和他兄弟最初的设想，蓝星上最后一定会诞生较为高等的生命。
他希望那承载着他们最初梦想的蓝星上的生命能看到他的讯息感知他的存在。
在蓝星还被史前巨大的可怕蜥蜴统治的时代，有一天，一道绚烂的彗尾出现在清朗的夜空上。
之后这枚脏雪球无数次出现在蓝星后来诞生的不同的文明记载中，直到1705年，第一次有人对它的周期做出了正确的预测。
1759年，这颗每隔76年出现在蓝星上空的彗星，被正式命名为“哈雷彗星”。
而在太阳系的尽头，奥特尔云微微眯起了眼，开始想自己应该送给这些生灵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陆
他知道这些生灵一定会持续探索宇宙的奥秘，他也知道他们只是脆弱的碳基生物。
毕竟最初的那团分子云从未想过孕育一个征服全宇宙的文明，他天生懒散只想小国寡民安然度日。
他的兄弟很好地继承了这个理想，然而站在离他星系更近的奥特尔云的角度，这些生灵对宇宙解码的速度，进程还是太慢。
他们总有一天会面临太空大航海时代，会遇到其他星系友好或不友好的文明。而在那天到来前，他希望这些孩子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他所拥有的广袤荒野，蕴含着太阳系诞生之初的一切信息和密码。
那么，是时候让他们接受我早已准备好的馈赠了，奥特尔云想。
那是他经过精确的计算与推理，在45亿年前就准备好的礼物。
那是他精心训练挑选后选出的孩子。
那个孩子将带着无与伦比的毅力与坚定在荒寒的宇宙间孤单流浪45亿年，从太阳系的边缘漫游至太阳系内。他不会迷惑于诸如海王星、木星或土星的巨大引力，而当他经过蓝星时，他会绽放出哪怕白昼都肉眼可见的、最炫目耀眼的光芒，拖着他长长的彗尾，带去来自一光年以外，奥特尔云100亿年间，全部的问候与祝福。
然后他会勇敢无畏地和太阳擦肩，或许存活或许分崩离析。然而无论结局如何，他都能把来自太阳系诞生之初的秘密带给蓝星上持续守望宇宙的生灵。假如他能够幸运存活，蓝星上的人们，或许能够在圣诞假期，看到这颗被他们称之为“世纪彗星”的ISON，在天空中最美的姿态。
然后这个孩子将会离去，满载着荣耀和不舍，走向最初的混沌与黯淡，再也不会回来。
柒
“2013年11月28日，ISON彗星掠过近日点，目前并不清楚他是否真的亲吻了太阳，而他的命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存在于猜测中……”
ISON，I，SON.
大伯，我回家了。
*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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